陆北想他可能没明白古昊说的是什么意思，眼前的这个大男生看着吊儿郎当的，但认真起来说话时，看着又很有说服力，只是当这两者合一时，陆北就不太能分清他说的是真是假了。

“是啊，”古昊兴致勃勃，“我负责抓鬼，你负责看鬼，天衣无缝！”

陆北：“……”

“走吧，先上楼。”古昊说着话就直接带头往楼上走去，边走不忘继续往下说，“等会你就跟着我，看我表现，就知道怎么做了。”

陆北看着已经上楼的古昊，顿了顿后，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不管他打算怎么做吧，陆北想，先看看再说。

两人来到四楼时，已经9点了，整栋大楼与之前的每晚上一样，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心跳声，两人一起轻声走在走道里时，对面教学楼刚好下了自习，传来一些学生说话时，但因还是有些距离，声音听着很远，也听不太真切。

“它应该差不多该出现了，你注意前后左右看仔细一些。”古昊一边慢步轻声朝前走，一边小声提醒旁边的陆北。

陆北没有说话，此时两人正走到了厕所过去的第三间教室，也就是陆北带的高二3班隔壁的高二4班。

“你怎么不说话？”古昊看了一眼陆北，没见回应继续道，“看归看还是要理一下我的，不然这黑灯瞎火的，还真有点可怕。”

陆北突然停住了脚步，没再继续朝前走，古昊诧异地跟着停下来看向陆北，一时之间有些心慌：“怎么了？它出现了？”

陆北听闻此话看向古昊，有些讶异：“你在害怕？”

“这不是害怕，”古昊辩解，“我只是什么都看不到有些不太安心而已。”

“哦，那就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陆北淡淡戳穿了古昊内心想法，看着古昊有些不自然的神情有些好笑，没再继续逗下去，陆北继续道，“它已经出现了，现在就站在我们前面80米远处。”

古昊：“……真出现了？”

陆北：“不然？你以为我故意吓你？”

“不不不，”见陆北误解，古昊忙着急解释，“只是看你这么淡定，哈哈，不愧是老师，平常人看到恐怕都要吓得尖叫了。”

“习惯了。”陆北看着还依然站在前面，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女鬼，淡淡道。

古昊：“……”

古昊突然间有些难过，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一个才见了两次面的陆北。

古昊是天师后人，从小他就知道，不用家里父母言语传教他都知道，家里的那些祖上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古书，那些武器、那块牌匾、那块玉佩，都是家族的见证。

父母从古昊很小时就告诉古昊，不要忘记身为天师后人的身份，但也永远不要去做天师，前者是因为荣誉，不可忘，后者是因为皇命，不可违。

古昊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心效忠皇帝的祖先会被皇帝亲手杀死，而且还是那样一个天生自带灵气的天师，怎么会被一个人类杀死，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人类是真龙天子。古昊有查过历史，历史对这一段的解释很模糊，只是说身为国师的祖先犯了谋逆的大罪，但如果真是谋逆，按那个朝代的律法，应该是会满门抄斩或满门流放才是，但这两者都没有，甚至都没有驱赶古家出都城，没有剥夺祖上国师的称号，只是禁止后代继承国师衣钵，而也是从那一代开始，古家世代继承人相传自带的灵力没有了，降不了妖，杀不了恶鬼，甚至看不见任何人界之外的东西，古家的子孙失去了降妖除魔的最基础，就算是想继承下来，也不可能再如以前。

但古昊却一直对此有疑问，不解祖先的死，不解当年皇帝的做法，不解……800年前的真相。

可能是因为祖上是天师，古昊从小就对这稀奇古怪之事特别感兴趣，家中所有的典藏也熟读了个遍，甚至可以运用起来，但这依然阻止不了古昊从小就有的、对未知生物的恐惧。

这真是很矛盾的存在，既好奇，又恐惧，这恐惧仿佛是与生就有的，古昊拼死抗拒稍有一些小成效，但有时候却依然阻止不了内心。

与陆北才第二次见面，就被看穿了内心，这让古昊更为慌张，而古昊更没想到陆北一个普通人，在面对普通人都会害怕甚至会逃避的鬼魂时，会是如此的淡定。

古昊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天生胆大，没有人生来不惧怕万物，陆北会是现在这样，一定不会是因为他是老师，他必须不害怕，而是他可能，真的已经……习惯了。见到了太多，他如果不学会习惯，可能，根本活不到现在。

陆北的那句话，让古昊在一时间脑中闪过太多，而到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一股莫名渗入心底的难过。

“愣着干什么？”见古昊半天没反应，陆北道，“该你表现了，小天师。”

“呃……是，”古昊这才反应起现在的处境，忙轻声问，“它还在吗？”

“嗯。”

“你试着去和它交流下，它一直出现在这里没走一定有原因，你试试看能不能让它说话。”

古昊说着话，手也没停着，反手就从背包里拿出一小瓶药水涂了一点在眼睛里，同时手上暗暗地捏紧着从包里拿出的，提前准备好的符咒。

而也是在这时，古昊这才看到，陆北正慢步上前了几步，而就在前面不远处站着的，是一位外形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女生，穿着一身高中校服，黑色长发披肩，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前面。

陆北只上前走了两步就没再继续了，站在原地陆北想了想，最后还是依旧如上次般轻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告诉我？”

“……”女鬼什么都没说，但身体也没有动。

“你是不是说不出来？”陆北灵机一动，“那我来问，你用点头和摇头来回答，你看好吗？”

“……”

女鬼依然没有任何言语，但陆北看女鬼也没有任何离开的动作，就想到可能她已经听明白了。于是陆北问了第一个问题：“你是这里的学生吗？”

陆北等了良久，才看到女鬼动作很小地、慢慢地点了点头。

陆北一看有回应，忙继续追问：“你是不是无法离开这里？”

女鬼继续点了点头。

“你无法离开的原因，”陆北避免吓到女鬼，尽量平静淡淡地问，“是因为，你是死在这儿的吗？”

这一次女鬼没有继续点头，陆北耐心地看着女鬼，防备着她的下一步动作，也等着她的回答，突然间，女鬼以很快的速度迅速地转过弯朝尽头的楼梯口飘去，陆北一惊，下意识就要去追，却听到身后传来古昊不同于往常冷静而认真的声音……

“帝神隐名，真官退拜，吾血为引，修罗降，收！”

随着古昊的最后一个字结束，只见前方上一秒即将离开的女鬼身影被一阵莫须有的空气阻力给拉了回来，女鬼嘴里传来听不清的呜呜声。

见女鬼身影已经被拉了回来，古昊忙抛出手中的另一只葫芦形状的透明水晶瓶扔向空中，女鬼身影立刻以肉眼可见速度缩小进入瓶子里，当女鬼身子完全进入瓶子后，古昊从空中收回瓶子盖上盖子，同时另一只手反手过来就是一张符咒，跟着贴在了水晶瓶上。

“搞定！”手中拿着贴好符咒的水晶瓶，古昊一阵自我满意，没想到还挺成功的。

“……你这是在干什么？”陆北看着古昊手中由原本的透明色转变成实体色的水晶葫芦瓶，眼神深沉，淡淡地问。

“……”看着陆北的眼睛，古昊直觉感觉陆北心情好像不太对，但为什么？

“……收鬼，怎么了？”古昊问得小心翼翼。

“接下来呢？”陆北问，“你怎么处理它？”

“引渡超生……”古昊越说越觉得不太对，自己有哪里做错了吗？古昊想，收服鬼魂，引渡超生，没做错啊？那陆北为什么看着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超生？“陆北觉得可笑，“你知道它是怎么死的？就能直接引渡超生？”

“但总不能让它继续在这闹鬼吧？”

“你以为，”陆北直直地看着古昊，满脸不悦，“它每天晚上固定9点出现是因为什么？它无法离开这里是因为什么？它吓了一个月的人，但没有伤害任何人是因为什么？”

古昊：“我……”

见古昊语塞住，陆北也没有什么心情继续听古昊接下来还要说什么，转过头不法一言便直接离开，徒留下依然想不通，觉得自己超无辜的古昊。

古昊回到宿舍后想了很久，想得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对面床铺的哥们扔了本书来才把古昊砸清醒。

古昊是突然就坐起身来的，起身时还拿着砸在身上的厚重书本发了一会愣，对面床的哥们一看还以为古昊是生气了，忙也起身问：“怎么了？真砸到了？不会吧古昊，我也就轻轻扔过去了而已，这不也是因为你一直翻来覆去烙饼不睡觉啊！”

“啊是你的扔的啊？”古昊呆呆的反应过来，然后把书丢给了对面床，随后坐在床上继续想刚才突然就想通了的事。

陆北说：“你知道它怎么死的就能引渡超生？”

难道陆北知道这只鬼的死因？不不，陆北当时说这句话时很生气，古昊仔细回想着，陆北应该是不知道的，但他可能想知道？而且这只鬼闹了这么久，应该是有目的的吧？

——难道是！

“古昊？你发什么愣？”

古昊看向另一边床上的舍友，淡淡道：“没事，我出去走一会。”而后下床神情有些恍惚地走出宿舍，来到了宿舍走道尽头的阳台边。